孙皓这位爷,可不是一般的末帝,而是集所有末帝罪恶于一体的末帝。
后来,晋怀帝司马炽被匈奴所建的刘汉朝俘虏,押到首都平阳,皇帝刘聪问:你们司马家自己杀来杀去,是为什么啊?司马炽回答:我们家不互相残杀,为您扫平道路,您老再天纵英明,能有机会做皇帝吗?
孙皓就是照这个路子走的,给自己以及东吴挖出一大坑儿。
孙皓是孙权的孙子。按理说轮不上他做皇帝。其老叔吴帝孙休去世前后,张布为左将军,主持宫廷;濮阳兴为丞相,主持政府。永安七年(264年)七月,孙休病重,不能说话,在纸上写字召来丞相濮阳兴,拉着太子孙(孙休造的字)的手交给濮阳兴,把臂相托。可孙休一闭眼,张布、濮阳兴哥儿俩一合计,就连劝带逼地游说孙休皇后朱氏:西蜀刚刚亡国,交阯(今越南北部)又携众反叛,国内震惧,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国家正多事之秋,太子才十五岁,怕是担当不了大任啊。而乌程侯孙皓,已经二十三岁了,才识明断,又好学,遵奉法度。国赖长君,还是立他吧。
朱皇后一妇道人家,没有一点政治头脑儿,流着泪答应:“我也不懂国政,你们觉得这样做有利于社稷宗庙,就按你们说的办吧。”这样,在264年,孙皓当上了东吴帝国皇帝,比司马炎当晋帝国的皇帝还早一年。
孙皓脑子并不笨,继位前那几天,摆出一副天命所归的模样,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等到一忙完登基大典,立即翻脸。将朱太后贬为景皇后,另立自己老娘为太后。没几天,就把后宫翻了个底朝天,末世之君的品相已经显露出来了。
濮阳兴和张布私下后悔得一个劲扇自己耳光:真是瞎了狗眼了,当初怎么就立了这位爷!
不巧这话儿传到孙皓耳朵里了——但凡不干正事的皇帝,耳朵都特灵——孙皓二话没说,立即捕杀濮阳兴、张布,夷其三族。不久,孙皓又觉得朱皇后也碍眼,逼杀朱氏。朱氏死了也不按皇后的礼节治丧,选了皇宫后院中一间简陋的小屋,随随便便打发掉算了。然后,又将孙休的包括太子孙在内的四个儿子,遣往边远的一座小城。走到半道上,派人把太子和另一个年纪稍大的皇子一起杀掉。
可怜朱皇后,关键时刻心慈手软,一句话葬送了江山、自己以及儿子!
孙皓真算个闹家儿。即位不久,即大兴土木,命令文武百官入山采木,兴建昭明宫。又派黄门宦官遍行州郡,挑选美女充入后宫。大臣们的女儿必须每年报一次,年纪到了十五六岁的先让他检阅,看不中的才允许出嫁。江南自古出美女,孙皓后宫之盛也是冠盖古今。司马炎灭吴后从中拣剩下的,还挑了五千多人。
孙皓把江水引入宫内,后妃、宫女、内侍稍有不如意的,立刻砍了扔进水里漂走,或者剥去面皮,挖出眼睛,砍断双脚什么的。
孙皓觉得这样还不够好玩儿,请法师算算东吴国运如何。宫廷卦师自然很有眼力见儿,装模作样一掐指头,大大吉。孙皓一听,立即率宫人出发前去征讨晋都洛阳,玩一把“一统天下”得了。一路上宫人们死者相枕,逃散者众。孙皓听说有人打算造反,怕控制不住,才不得不返回。
孙皓经常招群臣狂饮,旁边置十个黄门郎侍立在一旁监督,每次都要强逼大臣喝醉。宴会结束时,再命令喝醉的大臣彼此揭发他人的过失。大臣们没办法,互相攻讦,凡有说过孙皓的闲话之类的,一刀砍了。由此,受邀赴宴的大臣个个胆战心惊,赴宴前都要与妻子儿女洒泪相别。
有个叫韦曜的侍中,本来酒量极小,偷偷以茶代酒。这还了得?欺君之罪,抓起来砍掉。大臣们不喝不行,可喝多了也不行,中常侍王蕃醉倒在大殿上,不省人事,孙皓命人提出去砍头。
会稽太守车浚为人清忠,有一年会稽郡发生旱灾,车浚上表请求赈灾。孙皓说车浚这不是想树自己的私恩吗,派人割下他的头。尚书熊睦见孙皓酷虐,便婉转劝谏,孙皓也不直接砍头,派人用刀背敲击他的脑袋,敲得血肉模糊,体无完肤。
孙皓这位爷如此做派,怎么看都不是在做皇帝,而是在造孽。就连其叔叔、孙休的老弟孙秀都吓坏了,逃跑到晋朝这边来了。
正因为如此,从276年开始,羊祜、杜预、王濬等前线将士都迫不及待上书司马炎:赶快趁这个大好时机伐吴,要不然东吴换了个明白人来干皇帝,怕是再也找不着这样好的机会了。
可这样的人,或者说根本就一禽兽,司马炎俘虏后竟然没杀他,还封其为归命侯,好酒好肉供养着。我猜测大概就是有奖赏孙皓灭吴之功的意思。
到了洛阳,孙皓也是一位活宝,和西蜀刘禅刘后主相比也不差。据《世说新语》“排调”篇载:晋武帝有一次在宴会上问孙皓:“听说你们南方人好作《尔汝歌》,你能作一首让我听听么?”孙皓不假思索,举起酒杯就口占一绝:
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汝一杯酒,令汝寿万春!
没有心肝到这个地步,你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对于司马炎来说,从禅位到灭吴,一切都这么顺风顺水,其开国立晋,显然还缺乏应有的根基和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