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是一句被用惯了的老话。但是多数时候我们用来形容那些中了情花之毒的痴男怨女们。今天我要把这个14个字扣在一个妖怪的头上。这个妖怪,就是《西游记》中最痴情的妖怪,他原本是上界二十八宿之一的奎木狼,为了爱情,他成了宝象国碗子山波月洞的黄袍怪。
奎木狼是天庭在编的公务员,他本来在天庭还可以有更好的结果。但奎木狼放着“上界无边的胜景”,却“不受用”,偏偏要“私走一方”,不为别故,只因他被爱情撞了一下腰。他和披香殿侍香的玉女相好,因为怕“点污了天宫胜景”,才双双约定到下界去的,一个占山为王,一个投胎成宝象国的三公主百花羞,在人间结成十三年良缘。天宫虽好,却无法成全他和心上人的爱情。所谓“点污”之说,只是对玉帝及天庭的敬畏罢了。天庭森严的制度,不会给他们发展爱情的空间的。当为爱流浪注定是惟一选择的时候,信任就成了最重的砝码。先下界的是侍香玉女,义无反顾“不负前期”跟随的是奎木狼。变作妖魔占山为王的奎木狼没有垂涎近在咫尺的白骨夫人,他的爱,还停留在上一个轮回。还好,侍香玉女托生于皇宫内院,成了三公主百花羞;她要是像天蓬元帅一样投错胎成了肥猪娘娘,不知道痴情的奎木狼可还有爱的欲望?
可怜的是,玉女依然保持了百花羞的容貌,奎木狼从天上到地下面貌却大相径庭了。作为上界二十八宿之一,奎木狼虽然职位不高,但也一定是相貌堂堂十分威武的,下界变作妖怪之后成了这副模样——青靛脸,白獠牙,两边乱蓬蓬的鬓毛,三四紫巍巍的髭髯,鹦嘴般的鼻儿拱拱,曙星样的眼儿巴巴。时间一长,新鲜劲过了之后,三公主逐渐就产生了审美疲劳。眼前的黄袍怪何曾有脑海中的奎木狼的影子?百花羞“不识张郎是张郎”,她爱上了自己的爱情,这爱情只和记忆中的奎木狼有关。十三年之后,百花羞的爱情憔悴了。此时她遇见了被俘的唐僧,她设想让唐僧捎一封书信给自己的父母,以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此时黄袍怪的表现要比百花羞痴情得多,他正在半空里和八戒沙僧厮杀,听到公主一声呼叫,马上“丢了八戒沙僧,按落云头”。在他眼里,公主的话还是像圣旨一般重要。然后,他就听信了公主了话,放走了唐僧。连白骨夫人都知道唐僧肉的金贵,黄袍怪自然也会有所耳闻,但为了她的女人,他毫不犹豫地放行了。甚至到后来他竟然还萌生了去宝象国找岳父认亲的冲动。这都是爱情赐予他的力量。
痴情的黄袍怪为了爱情,先是铤而走险放弃了自己的职业,然后不惜“忘记我姓名”,变作妖怪,在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之后,他还努力去维持自己的婚姻。但是,尽管爱情是一个人的事,婚姻却是两个人的事。自从公主了有个分手的念头,当她淡忘了老公“穿的锦,戴的金,缺少东西我去寻”的忙碌,淡忘了“四时受用,每日情深”的旖旎时光,黄袍怪的幸福生活就开始倒计时了。痴情的奎木狼最终受到了冲动的惩罚:玉帝贬他去兜率宫与太上老君烧火,带俸差操,有功复职,无功重加其罪。而他变心的女人却在那边厢对孙大圣感恩戴德:“多亏孙长老法力无边,降了黄袍怪,救奴回国。”侍香玉女的表演像极了哭啼啼的弱女子,却因此逃脱了以严厉打击私奔出名的玉帝的惩治。爱情的对和错,历来是最难分辨的;爱到了深处,妖怪也是痴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