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27 11:50:38 首页
“让国王看看并且赏识一下真正的艺术家吧!”——委拉斯贵支
1621年,腓力三世去世,比他更为虔诚的腓力四世继位。虔诚,对17世纪的西班牙来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美德。这个视上帝为一切的西欧大国终于在花费重金建立奢华的教堂与庙宇之后耗尽了海战中掠夺而来的黄金,逐渐落后于重点发展经济的其他国家,加之瘟疫爆发,举国上下一片怨声载道。
艺术人文上,该国却迎来了一片灿烂的“黄金时期”,人文主义的光辉在绘画上得以显现。塞万提斯写出了《堂吉诃德》,维尔加创作了他的戏剧,年轻的委拉斯贵支,成为了宫廷画家。
委拉斯贵支是皇室的宠儿,这与他的个性有很大的关联。接下来我会通过英国国家美术馆所收藏的几幅委拉斯贵支的绘画,从王权与神权这两个角度分析画家一生的艺术道路。
在说委拉斯贵支前,我有必要先提一句他的灵感来源以及学习对象,就是卡拉瓦乔。
以马杵斯晚餐
没错,是那个浑身都是戏的暴戾分子卡拉瓦乔。在卡拉瓦乔之前,几乎没有人愿意给自己的绘画加上这种黑乎乎的背景。人们或是描绘各种天气下的自然光,或是刷出一大片金色以表示画中人物的荣华富贵,黑色,并不在当时的审美范围之内。
以马杵斯晚餐这幅画与同时期许多绘画非常明显的对比出,在文艺复兴时期各类矫饰情节很强的圣经绘画之后,点点透出的人文主义的风格。画中的基督身着红袍,但是没有一种“他是神”的疏离感,画前正中央的位置空着,观者仿佛可以加入其中,这是卡拉瓦乔的“自然主义”画风所产生的效应。
在16世纪末17世纪初的意大利,与样式主义相对立的就是现实主义,卡拉瓦乔算是最早的那批现实主义画家中的一位。“现实”二字十分明显,画中的基督右手向前,透视非常舒服,脸部和颈部的肌肉如浮雕一样凸起,显得结实有力,这是卡拉瓦乔长期研究骨骼与肌肉的结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欧洲很少有画家真正去研究人体构造,特别是对于神的塑造,这被认为是一种亵渎。然而卡拉瓦乔性情直率,只相信自然。自然主义就是现实主义中的一部分,但更加侧重于“描摹”,这是西方艺术史中很重要的一个精神。卡拉瓦乔不会因为塑造的是基督就去夸大他的体型,也不会去将周围的人物描绘得矮小丑陋,他看见什么,就画什么,这可以算是对自然主义最简单的解释。
那么如果不将基督以夸张的手法画出来,怎样体现他的地位呢?在漆黑的背景中,画面左侧上方一道强烈的光线照射下来。基督,作为正中央的人物,左脸明显的光亮与右侧的阴影形成了强烈的明暗对比,而左侧两个人物光线稍为暗淡,右侧人物只被照射出亮面,自然,人们就把眼光聚焦到对比最强烈的那个人身上了,也就是基督。这就是当时红极一时的“暗绘风格”。
说了这么多关于卡拉瓦乔,是因为当时还年轻的委拉斯贵支,两次赴意大利学习深造,深受卡拉瓦乔的影响,这在我接下来要说的几幅作品中都会有体现。
中世纪绘画中的圣母形象
如我上述,西班牙在是一个非常虔诚的基督国,身为皇室画家,必然少不了以神权为主题的各式绘画。说到神权绘画,可能最能唤起人印象的就是中世纪绘画了,大量的、各种形态的圣母与耶稣出自许多画家之手。而委拉斯贵支所绘的神的形象,慢慢开始发生了改变。
圣约翰的福音传教士
圣母无原罪
这两幅关于圣经故事的绘画尺寸几乎相似,都是较为早期的作品。彼时委拉斯贵支还没有受到意大利的绘画风格影响,这一点从背景的多样性可以判断。《圣约翰的福音传教士》是一个经典的圣经故事中的取材。画中的圣约翰是一位传教士,在当时被不信教的诺曼人赶出国土,驱逐到希腊附近的一个海岛上。圣约翰一心向神,在海岛上书写圣经,最终写出了圣经中的启示录章节。这一幕是圣徒抬头望向天空的画面,画面左上方的天空中隐隐出现“启示录之女神”,而女神的正下方出现了一条恶龙,象征善恶并存。
《圣母无原罪》表达的是相似的主题,是出于当时的西班牙国情,对基督教的一种歌颂。画面中的圣母站在一轮徐徐升起的明月上,姿态优雅,面容宽和,与中世纪画中的圣母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画中的圣母与圣约翰都不算是很接地气的形象,但是人物的姿态和表情都十分生动,这是因为委拉斯贵支都使用了模特来绘制这两幅画。
但即使人物形象栩栩如生,人物的动作在这两幅画中还是缺乏生气。尤其从《圣母无原罪》这幅画的动作看来,画家的画技高超,却没有在将画面“故事化”上动太多脑筋。圣母站立,两手合并;圣徒仰视,姿态虔诚。由此看来,早期委拉斯贵支的人物还是非常“神化”的。
转折出现在委拉斯贵支游学意大利之后。
天使审判基督
若前两幅画让人很难联想起卡拉瓦乔的作品,那么这幅《天使审判基督》可以说是委拉斯贵支风格调整上的一个飞跃了。
这幅画面的取材其实非常与众不同。如圣经述,基督代替人类接受了原罪的惩罚,他被折磨数次,最终被钉在十字架上而死,而后重生。彼时大多数画家所描绘的场面无非就是受刑中的基督,或是受刑后已经被送上十字架的基督,亦或是下十字架的基督。然而这幅画所描绘的时间点,是基督在受折磨后,且上十字架前。
从基督身上的血迹和地面上藤鞭中的暗红色可以看出,这是在刚刚接受完惩罚后。基督双手被捆绑,面露悲天悯人之色,头部后的圣光隐隐闪现。右侧的两位天使正在对基督进行审判,他们将决定是否人们已经做好准备接受重生的基督,是否该结束惩罚并将他送上十字架。
画面中暗黑的戏剧化背景是学习卡拉瓦乔的成果,黑色,简洁有力。基督这个形象很明显是通过模特绘制的,造型严谨,肌肉的组成结实有力。光线从左侧照射,基督的身体很明显地出现了明暗对比,受光面与被光面的强烈视觉效果让人们很自觉地将目光聚焦到基督身上,而身侧的两位天使色泽暗淡,更加融入背景一些,这就是前实后虚的画法,在当时算是十分新颖的,同时对比卡拉瓦乔的《以马杵斯晚餐》,画家所学习到的技法可谓一目了然了。
基督在玛莎与玛丽的家中
这幅画名为《基督在玛莎与玛丽的家中》。我个人认为这是国家美术馆中委拉斯贵支最为经典的一幅,因为同样作为圣经题材的作品,这幅画可谓人文主义到极致,圣经中的小故事被家常化,让人深感亲近。
某天基督与他的信徒来到了这个小村庄,一位名叫玛莎的女孩邀请他去她的家中。这个家里还有一位女孩是玛丽,玛莎的妹妹。基督在这个小屋中为虔诚的女孩玛丽讲学时,玛莎正在准备一餐晚宴。然而玛莎深感焦虑,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妹妹应该帮助自己准备食物,她一个人很难准时完成制作。于是玛莎走向基督,向他请求可否让妹妹帮助自己做晚餐。基督说道:“你的妹妹做了正确的选择,在食物与教导之中只有一样东西是重要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基督来到这对姐妹的家里是为了传播教育,而非以食物为目的。
画面本身非常有意思,像是一个逻辑的挑战。
玛莎是一个手臂粗壮结实的农村女人,她身着一件土黄色上衣,白色头巾高高地扎在头顶。在当时的西班牙,不同于同时期荷兰的维米尔所绘的市井日常,风俗画其实并不盛行。人们在描绘女人时,大多数严谨地选用身材曼妙或是五官清秀的模特,很少看到委拉斯贵支所描绘的粗壮的村妇形象。画中的玛莎眉头紧锁,嘴唇紧闭,唇下大片的阴影显示出了她的焦虑,这也是画家技术的体现。相比之下小窗外跪在基督膝下聆听教诲的妹妹玛丽的脸,多了几分干净与纯真。画面最左侧的老妇人伸出一只手指指向画面中央,这其实是一种叙述手法,老妇人正在向画面外的观众暗示:画中有故事正在发生。这种描绘圣经故事的方法,与委拉斯贵支早期的圣母圣徒像相比,生动了许多。
而桌上的食物中,蒜、鱼和鸡蛋三样东西都是白色的,却是不一样的色调。鱼偏向乳白色,鸡蛋更像钛白色。这一点值得注意,在17世纪白颜料非常难得,这些不同程度的白色更加体现了画家对于事物观察的细致与描摹刻画。这样一来,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了卡拉瓦乔那固执的“自然主义”精神。而坛子与辣椒,由于不在桌面中心,让人很难给予注意力。但这两样客观存在的事物更加强烈地衬托出了中心的主体物,这种前实后虚的手法一如那幅《天使审判基督》,可以说是十分到位了。
以上五幅画所讲基本上都是圣经相关的,是委拉斯贵支画作中极少数的一部分,与他的名作《宫娥》等对比之下,也并不出名。但正是这几幅画对比出了画家前后期作品的区别,对于对画家的更深的认知有很大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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