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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7 年,法国国王“美男子”腓力四世【后被尊称为“公正王”(Philip IVthe Fair)】,对圣殿骑士出手了。腓力四世先广发密函,命令各地官员于10 月13 日那天同时开战。10 月13 日那天是星期五(这是“黑色星期五”的由来之一),按照密函的指令,全法国的圣殿骑士突然都以“异端”的名义被逮捕,财产也被全部没收。
被捕骑士们遭到严刑拷打。此次事件后,后人留下了一句名言:“若彼等果为无辜之辈,何妨若烈焰熔金,令其受审以示清白!”(用中国的俗语就是“真金不怕火炼”)
欧洲人对刑讯逼供可是很有创意的:将囚犯双脚缚于铁架,在其脚底板涂上黄油,然后从下面以火烧烤;或者将囚犯置于火旁烧烤,中间以铁板隔开,刑讯者推拉铁板以控制热量。
在这两种刑讯下,囚犯或嗷嗷嚎叫,或因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最后精神崩溃承认刑讯者要他们承认的一切罪行。一个圣殿骑士向教皇的调查委员会出示了一袋骨头:这些骨头是在遭受烧烤时从他脚上脱落下来的。总团长莫莱生前展示了他被火烤得焦脆的四肢皮肤和睾丸。严刑逼供下,圣殿骑士们被定上“异端”、“崇拜偶像”、“鸡奸”、“行秘密仪式”、“拒绝行善”和“不正当牟利”的罪名。
教皇克雷芒五世【Clement V,原名贝特朗(Bertrand de Goth)】,对法王打着教廷旗号逮捕圣殿骑士表示气愤,不相信对圣殿骑士团的指控。当法国的圣殿骑士招供以后,他仍将信将疑。于是,腓力四世拿出了杀手锏——公布前任教皇的丑闻。
为了保全天主教会的脸面,教皇妥协了。1307 年11 月22 日,教皇向各国发出诏令,逮捕圣殿骑士。于是,圣殿骑士们一个个都死于刑讯逼供或火刑柱。1312 年,教皇克雷芒五世颁布《至高之声》(Vox inexcelso)训谕,下令取缔圣殿骑士团,随后又颁布《据先见之明》(Adprovidam)训谕,将圣殿修会的财产移交给耶路撒冷圣约翰医院修会(即医院骑士团)。一直以来,很多人都认为,腓力四世遭遇了财政危机,贪图圣殿骑士团的财富才下了狠手。
但有两个史料却能否定这种看法:其一,如果腓力四世贪图圣殿骑士团的财产,他为什么在1312 年的维埃纳公会议上主张将财产移交给医院骑士团?其二,如果他想解决暂时的财政危机,为什么在1308 年就要求教皇立即取缔圣殿骑士团?那时,他控制圣殿骑士团财产才几个月,不可能这么快就渡过了财政危机。有两条不太被人重视的史料,揭示了腓力四世的真实目的。
1308 年8 月12 日下发给英国主教的通谕(faciensmisericordiam)中,教皇说腓力四世指控圣殿骑士团是出于“炽热的基督教正统信仰”,对其财产没有任何企图。1312 年3月22 日,维埃纳公会议正式取缔圣殿骑士团的诏令(Vox in excelso)中,再次提到腓力四世“炽热的基督教正统信仰”。
腓力四世生长于充斥了阴谋、不明原因的死亡和流言蜚语的宫廷。母亲早逝使他从小就缺乏母爱。他继母被指控毒死了他两个兄弟,以便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可怕的是,他继母的行为还应验了一个关于他父亲腓力三世的预言:腓力三世在位时被指控犯有“违背自然的罪孽”,如不悔改,将导致一个王子在6 个月内死亡。这两个事件的联系使腓力四世终生难忘:人的一时行为可能带来永恒的后果,行为不当可能招致上帝的惩罚。此外,卡佩王朝具有“神圣”的家族传统,历代国王无不以最虔诚的基督教君主自居。自路易七世(在位时间:1137—1180 年)以来,卡佩家族就声称将自己献给了十字军圣战事业。
腓力四世的祖父路易九世除了孜孜不倦研究经文、长期斋戒、扶助贫弱、兴修教堂和修道院、鼓励设立异端裁判所外,还两次东征,并且死于第二次东征途中。由于对宗教的虔诚,他于1297 年被封为圣徒(此时,腓力四世已继承王位)。受此影响,腓力四世热衷于斋戒、苦行,甚至穿刚毛内衣。研究者认为,宫廷的尔虞我诈和家族传统对腓力四世形成了双重影响,造就了他吹毛求疵、行事古板、缺乏幽默感、固执、好斗、报复心强的性格,以及狂热的、虔诚的宗教观。
1285 年,腓力四世的登基大典上,他发誓要净化社会风气、消灭异端来保护他的王国。由此可见,他的道德观和宗教观已发展到偏执和狂热的地步。在他的眼中,祖父路易九世就是道德和宗教的典范,国王的事业就是上帝的事业,国王有义务消除腐败堕落,净化社会风气,消灭异端,纯洁基督教信仰。像腓力四世这样的狂信者,有一点最为可怕:认为只有自己才是虔诚的,别人不是伪信者就是异端。而异端是比异教徒更为可恨的存在。在狂信者的心目中,异教徒可以通过上帝的感召成为信徒,异端就是魔鬼的代表,是应该上火刑架的。
1291 年,耶路撒冷王国的灭亡和圣地的丢失是欧洲基督教徒的噩梦。耗时近200年、投入资源数量惊人的十字军运动为什么会失败?所有的基督徒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虔诚的腓力四世自然也是。当时,有人提出让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合并,以整合力量。路易九世之前也有此想法,但这个提议被圣殿骑士团拒绝。
因此,极其崇拜祖父的腓力四世对圣殿骑士团自然充满了恨意。而且,对圣殿骑士团的各种指责也开始大量涌现——滥用基督教徒捐赠的财产,与其他军事僧团、宗教机构和基督徒贵族内讧,与穆斯林统治者签订和约,作战不力,成员傲慢、冷酷,狂喝烂饮。因此,在腓力四世心中,圣殿骑士团已经成为十字军神圣事业的绊脚石,从而决心搬掉它。
也就是说,腓力四世镇压圣殿骑士团不是因为他企图夺取其财产以缓解财政危机,也不是因为圣殿骑士团有罪,而是因为他相信圣殿骑士团有罪。对一个封建君王来说,这就足够了!极端宗教狂热、以上帝之名对异教徒和异端大开杀戒的圣殿骑士团,最终被更加极端狂热的腓力四世毁灭了。历史有时真是充满了黑色的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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