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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迎春是贾府的二小姐,为荣国府贾赦的女儿。如贾府的其他姐妹一般,迎春“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可谓姿色动人。与精明强势的探春相比,同为庶出的迎春则显得温柔沉默。由于她一贯的老实忍让、懦弱无能的性格,贾迎春在贾府素有“二木头”的诨名,最终被迫嫁与“中山狼”,落得个“一载赴黄粱”的悲惨结局。
■迎春的种种“二木头”表现
在《红楼梦》中,贾迎春与其他姐妹一样,位列十二钗正册,但在一群独具个性与才情的姐妹中,迎春的形象却显得黯然无光。如在《红楼梦》第三回中,透过黛玉的眼睛,探春初次见面就给人以“顾盼神飞,文彩精华”的印象,凤姐初次见面,也给人“未见其人,先闻声”的印象,而迎春初次见面,却只给人以“温柔沉默,观之可亲”这不咸不淡的评价。事实上,迎春的恬然忍让使她缺乏一种存在感,在大多数场合下都沦为配角,缺少了生命该有的绚丽与张弛。
迎春为人处世被动忍让,正如兴儿所言:“二姑娘的诨名是‘二木头’,戳一针也不知嗳哟一声。”虽然这是小厮私底下的闲话,却也不无道理。在《红楼梦》第七十三回中,迎春的乳母偷东西作赌本,邢夫人责问迎春为何不严厉管教自己的奶妈时,迎春低头弄衣带,半晌答道:“我说他两次,他不听,也叫我没法儿。况因他是妈妈,只有他说我的,没有我说他的。”可见迎春的懦弱无能,到了连自己的奶妈都能随意欺侮的地步。
更有甚者,迎春乳母之媳玉柱儿来找迎春求情,被迎春婉约回拒,她一时脸上过不去,便指控迎春要了他们家好些东西。绣橘听了怒不可遏,迎春却忙止道:“罢,罢!不能拿了金凤来,你不必拉三扯四的乱嚷。我也不要那凤了。就是太太问时,我只说丢了,也妨碍不着你什么,你出去歇歇儿去罢。何苦呢?”在这里,明明是奶妈犯错,却仗着迎春好欺负就反咬一口,而迎春明明有理,却甘愿吃亏、为求息事宁人。如此妥协退让,难怪会得到“二木头”的诨名。即使探春和平儿想为她撑腰,迎春也只说:“……他们的不是,自作自受,我也不能讨情,我也不去加责就是了。至于私自拿去的东西,送来我收下;不送来,我也不要了。太太们要来问我,可以隐瞒遮饰的过去,是他的造化;要瞒不住,我也没法儿……”迎春的这番话,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难怪王熙凤会说“二姑娘不中用”。
在《红楼梦》第七十七回中,王夫人搜检大观园,周瑞家的从司棋的箱子里搜出了男人衣物及书信,王夫人认为司棋有伤风化,打算将她逐出大观园。当周瑞家的将此事回明迎春时,迎春只是含泪,并无做任何反抗。司棋也曾向迎春求救,但也无济于事,都是因为迎春“语言迟慢,耳软心活,是不能作主的。”司棋见了这般,知不能免,跪着哭道:“姑娘好狠心!哄了我这两日,如今怎么连一句话也没有?”迎春含泪说:“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大不是,我还十分说情留下,岂不连我也完了。你瞧入画也是几年的人,怎么说去就去了。自然不止你两个,想这园里凡大的都要去呢。依我说,将来终有一散,不如你各人去罢。” 司棋无法,只得含泪与迎春磕头。被逐出园后的司棋终日啼哭,由于母亲不同意她与潘又安的亲事,司棋便一头撞墙上而死了。
司棋的死虽然与迎春并没有直接关系,但若是迎春能像探春一样,对自己的丫环爱护有加,挺身替司棋求求情,或许司棋的命运不会如此悲惨,可惜迎春却一味懦弱与顺从,不仅不出面保护司棋,更是劝慰司棋“终有一散”。迎春的懦弱,导致了她的逆来顺受,在冲突延续到自己身上时,为了维系自身的安危而舍他人于不顾。迎春的“二木头”,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身边的人。
■迎春是为何变成了“二木头”的
迎春贵为贾府四春之一,怎么变成了懦弱无能的“二木头”呢?
其实,迎春的这种懦弱也来自她的自卑。在心理学上,自卑是指个体的一种软弱、无能、低劣或自感不如别人的复合心态。心理学家阿德勒认为,自卑情结起源于童年的弱小和无助,加上器质性的缺陷和社会性的挫伤,会使人形成一种复杂的情结。具体地说,迎春的自卑形成主要来自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庶出的身份,二是才疏的压力。
作为庶出的压力,迎春“乃赦老爹之妾所出”,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社会里,其地位与嫡出子女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迎春的母亲早逝,迎春的自卑感觉,可想而知。由于自卑,迎春变得越来越逆来顺受,既不会积极追求自己的需求,也不敢勇敢表现自我的愿望,遇事大多采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策略,甘愿做个隐形人。
迎春母亲的早逝,使得她从小就缺乏关爱。在心理学上,一个人的安全感大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婴幼儿及童年时代亲密关系的亲疏,其情感依附需求越得到满足,个人的人格发展及亲密关系就越完善。在迎春的成长历程中,其情感依附可谓一直是空白,她从小就失去了母爱,也从来没有得到过父兄之爱。此外,作为父亲的贾赦,则是荒淫好色,不务正业,对子女从来不加管束与教育。作为同父异母的兄长贾琏,也袭承了父亲的好色风流,加上平日里还要为荣国府的事务奔波,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关心这个妹妹。再说邢夫人,虽然名义上是迎春的母亲,却骨子里对迎春充满了仇视,曾冷笑说:“你是大老爷跟前的人养的,这里探丫头是二老爷跟前的人养的,出身一样,你娘比赵姨娘强十分,你也该比探丫头强才是。怎么你反不及他一点?──倒是我无儿女的一生干凈,也不能惹人笑话!”可以说,邢夫人对迎春的鄙视,自不待言。
作为才疏的压力,迎春在众多出众女子面前,可谓毫无特色。《红楼梦》第十八回中写道,元春省亲,要求“试才题对额”,迎春写了首《性怡情》:园成景备特精奇,奉命羞题额旷怡。谁信世间有此境,游来宁不畅神思?如此的打油诗一首,连探春都不如,更遑论与薛、林争锋了。《红楼梦》第二十二回中,元春让众姐妹猜灯谜,众姐妹都猜对了,唯独她和贾环猜不对。在那种情境下,尽管在表面上,迎春尽量安慰自己这只是“玩笑小事”,并不介意,但其内心的尴尬与挫败感,可想而知。
《红楼梦》第三十七回中写道,众人起诗社,李纨听从了黛玉的建议,让每人都起个雅号,迎春却道:“我们又不大会诗,白起个号作什么?”结果还是宝钗给她取了“菱洲”的雅号,才算过了关。由于迎春对诗词不甚精通,也不积极参与,最后只得了“誊录监场”的名头。迎春内心的不甘,不言而喻。
由于这一切,迎春的情感世界,变得越来越冰冷干涸,个性也是越来越了无声息。平日里,迎春只有呆滞地活着,或是看书自慰,或是顺从众姐妹的安排。在大观园中,她缺乏最起码的安全感,在关键时刻没有人可以替她撑腰,而迎春也只能希求得过且过,尽少惹事出错。由此,当司棋被逐事件发生时,迎春表现出来的无奈与冷漠,完全是其个性使然。但俗话说得好,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迎春逆来顺受的性格,为她后来的人生悲剧,埋下了伏笔。
■迎春“二木头”的悲惨结局
《红楼梦》中,有一首关于迎春的谜语:“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此谜语的谜底为算盘,似乎在隐约描述着迎春任人拨弄的命运。《红楼梦》第八十回中透露,贾赦收了孙绍祖的五千两银子,由于没钱偿还,又不堪孙绍组三番四次地来索要,就拿迎春抵了债。
这如第五回贾迎春的判词所写:“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迎春的懦弱使她顺从了父亲的决定,嫁给了孙绍组。不想孙绍组品性恶劣,“一味好色,好赌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将及淫遍”,迎春劝他,他反骂迎春是“醋汁子老婆拧出来的”,更威胁要将迎春“打一顿撵在下房里睡去”,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迎春不堪忍受,就回贾府啼哭诉苦,无奈王夫人也只能劝慰她“我的儿,这也是你的命”。而邢夫人也不在意,不问夫妻和睦,只问家务烦难。可怜这时迎春的小小心愿也就是“还得在园里旧房子里住得三五天,死也甘心了”。可是才住了几日,孙绍祖就派人来接去。迎春虽不愿去,却无奈惧孙绍祖之恶,只得勉强忍情作辞了。如此饱受孙绍组的虐待,迎春不到一年就命赴黄粱。可惜迎春生得懦弱孤单,死得凄惨可怜,其命运,令人叹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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