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06 11:59:02 首页
谁都知道,汉文帝刘恒是贤君,执行休养生息政策,节俭治天下。班固称赞他在位23年,宫廷里的物资用具没有添加一样,其百年归宿地——霸陵,全用瓦器,寒酸得很。最后,班固用了一个连孔子都不敢轻易用的评语来赞汉文帝:仁哉!
然而,《史记》和《汉书》却又明白地暴露了汉文帝的另一面:对于自己喜欢的小人物,动辄赏赐上万的钱,甚至将一座铜山拱手送人,可以凭自己的个人喜好打造亿万富豪。
这是怎么回事?
矛盾的汉文帝:自己舍不得建露台却赏赐无度
其实,这个现象不是记者独家发现的,已经有人发现了汉文帝对于财富割裂矛盾的态度,也有文章提到过,但为了让大家有直观的印象,本文还是有必要将一些现象和证据罗列出来,当然是部分的。历史的记载,都只能是部分的。
汉文帝的节俭情况——
千里马事件:有人送汉文帝千里马,汉文帝将其退回,而且还说了退礼的理由:我一个人骑着千里马跑在前面,把文武大臣和御林军都抛在后面,这算什么体统?刘恒似乎因为担心安全问题才退礼的。当然,这个理由是妥妥的。
露台工程:刘恒曾经想建一座露台,和施工人员核算了一下成本,也不过“百金”,相当于西汉十户中等人家的资产。但是在这个数据面前,刘恒犹豫了,露台工程遂作废。
皇妃着装:汉文帝最喜欢的女人莫过于慎夫人了,有一次在上林苑,慎夫人居然取得了与皇后同席的待遇,引起保守派官员袁盎的不满和干预。这个皇上最宠爱的女人,其着装居然“衣不拖地”,很省衣服料子,连长一点的裙子都没有,都是短装。真不知道刘恒先生是不是真的爱慎美眉。
霸陵:汉文帝百年之后的归宿地,全用瓦器,金银铜锡之类的全不要,甚至觉得连坟堆都省了,利用当地已有的山势作为天然的坟堆,“因其山,不起坟”。
对自个抠门,对自己的女人抠门,对自己死后也抠门,汉文帝真的一路抠门到底吗?没有例外吗?
汉文帝的奢侈情况——
当然有例外,汉文帝也是凡人,只要是凡人,就有自己的偏好,对于这个偏好,他就不会抠门了。这个偏好就是史上著名的男宠——黄头郎邓通。
邓通是西汉皇宫里管船只的,汉文帝因为一个梦看中了他,于是就百般地宠幸他、骄纵他。《汉书·佞幸传》记载:“文帝甚悦,尊幸之,日日异。”刘恒很喜欢这位男性朋友,对他的宠幸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而且每天都会变花样。
这个时候,抠门的汉文帝忽然变得很不心疼钱,似乎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每次都赏给邓通上万的钱币,而且一连十多次,“于是文帝赏赐通钜万以十数”。刘恒大哥,你这是送了多少座露台给邓通?
更过分的是,有一回有相士说邓通“当贫饿死”。刘恒顿时心疼起来,说:“能富通者在我,何说贫?”能让邓通富贵的是我,我有这个权力,谁敢说他贫穷?之后他毫不负责地将西汉的矿产资源,四川一座铜山赏赐给邓通,让他以此铸造钱币。而在地位方面,毫无建树的邓通居然跻身于士大夫之列,“官至上大夫”。
这是一个分裂的汉文帝,出奇的抠门和出奇的奢侈居然统一在他身上,一方面很有原则性,另一方面却不把汉王朝的爵禄当一回事,随便给人,而且是给无功的小人。
汉文帝,他怎么啦?
感性的汉文帝:既有文青气质又有点任性有点怪
史学家对史料的选择,其实有所偏重,写史书有时候也像写文学作品,用哪些素材,突出历史人物的哪些方面,史学家似乎是动了心思的。
司马迁和班固对于汉文帝相关史料的处理,就很用心。在关于汉文帝的“本纪”里,全用的是正面史料,突出其仁义、节俭;而关于汉文帝的负面信息,就放置在《佞幸传》、《袁盎列传》、《张释之传》和《淮南王传》里,一方面照顾史料的真实性,另一方面又注意史传人物形象的统一性。所以,我们要把各种史料组合起来,才能得出一个整体的汉文帝,才不会被局部所惑。
在“本纪”里,汉文帝是一个理智的人,所有的言行都从汉王朝的利益出发,然而,在其他的传记里,汉文帝却是这样的——
他爱飙车。有一回去霸陵,就打算赶着六匹马的大马车从高坡上一冲而下,大臣袁盎马上阻止他,汉文帝却嘲笑他说:将军害怕了吗?“将军怯乎?”从这件事上,我们发现刘恒是一个爱玩刺激的孩子。
他爱记恨人。弟弟淮南王刘长骄横放纵,经常没把他这个皇帝哥哥放在眼里。他假装容忍,一旦时机成熟,就出手击垮刘长,而且不顾当时大臣的劝告,蓄意饿死弟弟。以此而言,他是个很有报复心的人。
他爱灵异神鬼。他急匆匆召青年才俊贾谊来皇宫的宣室,畅谈整宿,甚至将坐席向前挪动,表示对贾谊的器重,而其中又谈了些什么呢?不是正经事,而是谈神说鬼,李商隐因此嘲讽:“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可见,刘恒还是个对虚无世界很好奇的孩子。
一个正常人,可能会有些不正常的欲望、一些层次不高的需求,如果和自己的事业相妨碍,他可能会刻意地克制它、压抑它。作为史上明君,汉文帝屡次听从了贤臣能吏的劝谏,“修剪”自个那些欲望的“斜枝杂草”。
然而,这些欲望总是在某些领域不可遏制,总要找一种方式流露出来。而邓通,就是汉文帝一些不良需求得到流露的渠道。在这上面,一代明君变得毫无道理可讲。
而且一旦这种低层次的需求和正确的选择发生冲突,汉文帝有时候竟然选择前者。大家都知道贾谊是西汉才俊、一代贤臣,他竟与小人邓通平级。贾谊当然不服气,因此发生矛盾。贤明如汉文帝,居然选择留下邓通,放逐贾谊。
人的嗜好有时候真不可理解,汉文帝可以不飙车,容忍大臣撤掉慎夫人的坐席,却不能容忍贾谊对邓通的不屑。
从欲望的角度解读邓通现象,我们就不难理解汉文帝为何有如此不理智的作为了。
邓通的悲剧:一个不太坏的幸运儿终究被历史淘汰
邓通起初是个幸运儿,不具备封建社会贤才的任何素质和品质,只是安分守己地做好他的黄头郎。
他注定不能在历史上起到多大作用,只因一时合了汉文帝的眼缘,却获得了与自己才干、业绩不相称的显赫地位,跻身上大夫之列,又能获得铸币权。这一切不是他应得的,但也不是他能阻止的。
邓通似乎对自己过分辉煌的职场生涯有着相当的警惕,他唯唯诺诺,不敢与朝中大臣交往,只是小心谨慎地讨好汉文帝而已,“通亦愿谨,不好外交……独自谨身以媚上而已”。他在人事上也很小心,从不敢推荐人,他知道自己不咋样,也看不出其他人咋样,因此不敢在人事上有作为。
邓通在汉景帝时期落魄,果然如相士所言,“贫饿死”。与其说是相士算命奇准,不如说是相士对他的一种鄙视,他早就觉察出邓通的富贵与才干不相称,迟早会被淘汰。
邓通事件给了我们两个启示:一则是研究历史,既要看历史人物的多样性、多元性,也要看局限性,我们不揪住局限性,但也不能忽略局限性,有了这个,人物才可能呈现真实面目;二则是对于我们个人的际遇,有时被老板重视了,也琢磨琢磨,是自个能力使然,还是狗屎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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