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11 21:19:49 首页
入秋后,京城气温骤降。会馆里寄宿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一部分官员放了外任,另一部分官员因为升了职,到外面单赁了屋来住。这一天,翰林院收课早,加上各衙门都在闹哄哄地筹商秋狝(秋天进山打猎)事宜,所以一过偏晌,翰林们便就没了约束,曾国藩就直接回了会馆。
案面上摆着一封宴席请帖。翰林院侍读学士,自己的顶头上司赵楫,因老父来京看儿子,在老八王胡同的大菜馆订了几桌酒席,诚邀翰林院的所有官员次日午后务必赏光。一见这帖子,曾国藩的头就大了。
在做庶吉士的三年里,曾国藩参加了上百次的生日及官员升迁宴席,为随这样的份子,湘乡每年都要给他多寄上百两的银子去应酬。有时银子汇不及时,他就从几家会馆开办的钱庄里高息借银,待银子到后,再归还。如此周而复始,几年下来,他不仅没有往家寄过钱,倒是家里经常把成锭的银子掏给了他。
这时候,曾国藩的账上仅存铜板170枚。会馆是年前入账,一年之内不用考虑吃饭问题。衣着也可以糊弄过去,不需额外破费。但他在琉璃厂张三丰古玩店相中的一函宋版万历年间陈怀轩的存仁堂刻本《鼎刻江湖历览杜骗新书》,如果不及时去取,不仅订银白交,一件爱物也要转易他手。何况,去随礼的份子也没听说过拿铜板去应景的。
曾国藩此时虽拿七品官的俸禄,全年才33两,但因家小均在湘乡,没有过大的开销,一个人是完全够用的。但是,一遇随礼份子这样的事情,他马上便捉襟见肘。有心不去,有眼里不顾上司颜面、同僚情分之嫌;见帖就去,又随不起礼份子。更有一点让曾国藩不解,上宪大员们的宴席帖子都来得特别蹊跷,像父亲进京看儿子这种事,也值得满天飞地发帖子吗?人情人情,在人情愿。但要是他一个人不去,太显得突出了;让人做了活靶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天傍晚,曾国藩约了最好的几个朋友来会馆商谈去不去赵楫饭局这件事。最先到的是国子监正八品学正刘传莹,随后跟进的依次是翰林院从八品典簿胡林翼、翰林院从六品修撰陈公源、翰林院正七品编修梅曾亮、邵懿辰。来的这五位除刘传莹是一榜特科出身外,其他的人都是满腹经纶的翰林公。
在会馆不像在衙门,自然随便多了。几个人让茶房添了凳子,又每人要了碗盖盖茶,便坐下来说话。曾国藩先讲:“各位年兄年弟,不知可曾得到赵大人的邀帖?”一听这话,刘传莹马上接口道:“国子监的人都收到了帖子,翰林院的还能落下?!”
胡林翼笑道:“赵大人的父亲到京,做下属的,就算他不发帖子,照理也是该到场的。赵大人非比其他大臣,古话讲不怕官就怕管,我等每年的考评均系他的手笔啊!”
梅曾亮转头问了曾国藩一句:“涤生,你的意思呢?”
曾国藩沉吟道:“与多疑人共事,事必不成。与好利人共事,己必受累!赵大人这次摆席,我不想去!他生性多疑,眼里又只有满人,这样的人,还是有些距离好!”
胡林翼道:“涤生,我等同在一个办事房里办事,你不去,别人怎么好去?去看赵楫的父亲,为的可是我们自己的前程啊!”
刘传莹接过话茬:“我是原本不打算去的,涤生说得有道理,像赵楫这种专以巴结满人为能事的人,还是有些距离的好!”听了他的这番话,胡林翼和梅曾亮都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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